苏轼为杭州创造了“苏堤春晓”“三潭印月”这样的奇绝风景,杭州在他的多首诗词中摇曳着万种风情,苏轼也一直为杭州人民所津津乐道。日前,杭州市文史研究馆馆员、杭州师范大学资深教授、浙江大学博士生导师沈松勤主讲杭州文史讲堂,为大家剖析苏轼的谪居心境与文学意境。
苏轼永远是“乐天派”苏轼身上,始终有一种旷达超然的人生境界。沈松勤教授认为,苏轼这位“乐天派”内心的“乐”或“旷”深深扎根于苦难与悲愁之中,也就是说,“悲”与“乐”或“苦”与“旷”在苏轼人生中是互为依存、相互作用的。苏轼一生经历了“三次外任、三次在朝、三次贬居”。他44岁被贬黄州;59岁被贬惠州;62岁被贬儋州。从黄州到惠州,再到海南,环境越来越恶劣,年纪也越来越大。苏轼被贬黄州期间,作有《定风波》: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,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岭南至海南,以及西南黔州、郴州等地在古代均为瘴疠之域,宋朝不杀文人士大夫,对宋代官员来说,被贬往岭南已是极刑。苏轼在不少诗词中也表现了遭贬岭南的困境,如《到惠州谢表》:“以瘴疠之地,魑魅为邻;衰疾交攻,无复首丘之望。”然而,苏轼面对苦难甚至死亡,悲而不伤,自适自乐,表现出超乎常人的自我调节与适应能力。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”,就是他在惠州写的。在儋州他又自称:“我本海南民,寄生西蜀州。”
人生境界转化成文学境界苏辙曾评价苏轼“读释氏书,深悟实相,参之孔、老,博辩无碍”,也就是融汇儒道释三家思想研究《易经》所达到的人生境界,这种人生境界被转化成了文学意境,以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为例:大江东去,浪淘尽、千古风流人物。故垒西边,人道是、三国周郎赤壁。乱石穿空,惊涛拍岸,卷起千堆雪。江山如画,一时多少豪杰。遥想公瑾当年,小乔初嫁了,雄姿英发。羽扇纶巾,谈笑间、樯橹灰飞烟灭。故国神游,多情应笑我,早生华发。人生如梦,一樽还酹江月。苏轼在这一年已47岁,待罪黄州,同三十多岁就功成名就的周瑜相比,不禁深感自愧。这首怀古词兼有感奋和感伤两重色彩,但最后还是在自笑“多情”与“一樽还酹江月”中,消解了执念,排遣了悲愁,呈现出一派明澈旷达的胸襟与情性。此外,苏轼在儋州所作《旦起理发》《午窗坐睡》《夜卧濯足》的《谪居三适》,以及《次韵子由浴罢》《汲江煎茶》等诗篇,都是从理发、午睡、洗脚、沐浴、煎茶之类日常生活的琐事中写起,展现了他身处困境却依然充满生命活力的安适形象。由此足以看出,苏轼在钟情江山风月时,表现的不是远离尘世的孤僻,而是贴近大众的亲和,他善于从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发掘诗意,愉悦自我,使其生命个体如同一件充满张力的艺术品,即便时过境迁,依然令读者感佩。